第40章
景安宫的宫人们一天比一天心慌。
历来哪个皇后竟然让皇上等着她啊, 这根本是无法想像之事。可她们娘娘不仅是让陛下等了,还数日如此,甚至一天晚过一天。
哪怕离得皇上远远的,都好似能感觉到皇上的一股不悦。
日前皇上还亲自前去接娘娘,哪知最后却又独自而归。当时她们瞧见皇上离开景安宫时好像神色不虞, 当晚也是帝后大婚以来, 陛下第一次不是因抽不开身,而没在景安宫用膳。
虽说到了寝时, 陛下他还是来了, 众人竖耳留心, 整晚也没听见两人争执吵闹的声音, 可整个景安宫的宫人们还是担心的夜不能寐。
自那日后, 皇上就不再早早的往景安宫来了, 而是整日都在勤政殿忙到寝时才回。
如此反常,任谁都觉察到不对劲了。
宫人们每天等皇上等的提心吊胆的,生怕等到内侍, 传来陛下不宿在景安宫的消息。
虽说这件担忧的事情还未成真过,但她们也难以宽心多少,白日里做事, 就连出气都不自觉放轻缓。陛下跟娘娘之间,似乎是真出什么事了。
宫城之内, 关於帝后感情不合的猜测,如攀附生长的藤蔓一样悄然蔓延了开来。
“大人大人!”
“嚷嚷什么啊嚷嚷?”京兆尹瞪了瞪他豆子般大的小眼,看向一路冲入气都喘不顺的手下, 甚感烦躁,本来就疼的头更加胀了。
京兆尹手里正拿着一间酒肆的案子,理了半天还没理顺。当日这酒肆引发了极大的骚乱,将他都给惊动了。
本以为是醉酒闹事,结果竟然是因为赏画。这年头酒肆里挂上一幅画,都能聚集起那么多人?算一算都能将那小酒肆塞满实了,这都什么事!
要说“罪魁祸首”是那幅画,可罪又不能往画的头上定。所幸是没有出人命,但伤患可不少。被画刺激晕的,碰撞推挤的,划伤踩伤跌落的,最重的断了三根肋骨。一核查,个个都还有或大或小的名头,不乏名士大儒。且画竟还是那柳家带来的。
牵扯之广,才使此事更为复杂。
那东家已带走,酒肆也暂且被封了,现在经过,还能看到被挤塌了的半边大门。可见惨烈。
来人被斥,只好敛了声凑到边上说:“大人,查到了!”
“查到什么了?”京兆尹甩甩袖子往椅边走。
来人跟上去:“查那个悦漓公子是何人啊。”
京兆尹一愣,忙问:“是何人?”
那画落款悦漓公子,在场之人都说此前从未听闻。柳家还拒不开口。他有猜疑,若对方是提前知晓画会引发骚乱,刻意为之的,就有故意扰乱京治之嫌!
所以还得查实清楚。
“说是……”来人咽了咽,小声道,“阮致渊。”
“谁?”京兆尹一双小眼挤到了一块,这阮致渊是何人,没听说过,“先将人押来问问话。”
“这……”手下神色为难,再走近了说,“是阮。阮家啊大人!阮家的大公子,阮致渊。”
要坐下的京兆尹脚一软,一屁股摔到了地上。
国舅爷啊!
……
那幅惹出了祸事的画,出自悦漓公子之手。
而这位悦漓公子,其实就是阮家长子的消息,很快就传了开来。
阮家,皇戚啊,明暗不知道多少眼睛盯着。虽说阮大公子只不过画了幅春鸟图而已,可当日酒肆种种冲突混乱,文士百姓受伤,毕竟都是因此画而起。
这事传起来,也就多出了两分别的意思。
虽然众人都震惊于阮毅一个武将,儿子竟在画道一途上有如此不凡的造诣,引来许多画客名士想要上门拜访,更有位画了一辈子花鸟林的名家声称要封笔。
但其中也夹杂了些恶意之言。
将当日踩踏受伤都往阮家头上记了一笔的有,就连说阮家仗势倨傲,扰乱京治的声音也有。
若往前推上几日,这种欲加之罪的言辞定不敢往阮家头上乱丢。可这会儿,帝后之间传有不合的消息隐隐流出。
帝王的荣宠一贯都难以长盛。皇后之前得了那般宠幸,盛极易衰嘛。再加上画这一事,一些人也就趁机动上了点心思。
皇上以前没有纳妃的念头,他们缕缕劝谏到最后也毫无办法。可现在皇上枕边有了人,自然慢慢就知道女人的好处了。
现在再来劝陛下选秀充盈后宫,想来就容易许多。
动起这念头的,除了藏有私心的臣子,亦有心中只怀江山大义的朝臣。毕竟劝皇上选纳妃嫔,也是为了社之大稷。
於是很快,几封奏请皇上大选纳妃的折子,就这么到了郑衍的手里。
觉察到皇上的不悦,勤政殿内外的内侍们将头垂得更低。
皇上已经冷肃寡言好些天了。虽然认真说起来,其实跟皇后娘娘进宫前的陛下,似乎没有什么区别,也看不出不好的情绪。但自娘娘进宫后,大家都习惯了总是眼中含笑,心情愉悦的陛下,这突然又回去了,就总感觉有那么点惶恐。
就在这时,突然啪的一声,在殿内听来异常清晰。奏本落地,殿中也跪了一地。